沈从文湘西小说语言特色的成因探析
摘要:沈从文的湘西小说的语言风格在我国近代文学史上可谓独树一帜,语言不是一个孤立的存在,与作者生活环境、成长经历、读者需求都密不可分,本文试图从这几个方面来对沈从文湘西小说的语言特色的成因进行分析。
关键词:沈从文 湘西小说 语言特色 成因
沈从文以“文字魔术师”之美誉而闻名,在现代文学史上,他的以湘西小说为代表的语言风格极其独特,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口语性和音乐性等特点,笔者已在另文中专述,因此,本文仅就其语言风格的成因进行分析。这种独特的语言风格的形成,与作者生活的环境、成长经历、读者的需求密不可分。
1.湘西世界
早在19世纪,湘西就因为风景秀美、多次被画家和文人们吟咏点染而赢得了“中国的瑞士”的美誉。沈从文的故乡凤凰县地处黔北、川东、湘西毗邻处的崇山峻岭间。郊外矗立着气势非凡的青龙山和南华山,北面缓缓流淌着一条清澈见底的沱江。河流两岸,一边是苍翠高山,另一边是长长的河街,沿河用一排排粗木桩竖立水中,上面铺上木板,围上栏杆,这就是湘西久负盛名的吊脚楼。城中的街道大多是由青红二色石板铺成,每当下雨时,行人的生牛皮钉鞋踏着石板,会发出丁丁咚咚的声音……
作者生长的小城环境诗情画意,令人向往,这也正是沈从文作品中自然美的现实根据之一,湘西世界的恬淡幽远、神秘宁静以及如诗如画的自然风光在沈从文的心灵中早已烙下了深深的印痕,这些对于他,就像毛发肌肤般的亲切熟悉。湘西世界为沈从文提供了一个独具民族个性的乡土场景,他需要一种相应风格的语言把这些特色准确的表达出来。这种语言也就必然的带有湘西的地方特色,用富有湘西地方特色的纯朴、简洁、清新的语言,去展现故乡那秀丽的山川景色和大自然的美。
2.作家
在沈从文的湘西作品中,我们既要看到他的语言特色与他所描绘的湘西世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同时也不能将两者直接划等号,更要看到作家的个人经历、文化熏陶等因素都会影响作家语言风格的形成。这就必然要触及到语言风格的个人的主观因素。“个人风格是当我们从作家身上剥去所有那些不属于他本人的东西,所有那些为他和别人所共有的东西之后所获得的剩余和内核。[1]”
作家的性格、气质等精神禀赋是风格中最关键的因素。这也就是说,作品的语言风格“可以告诉我们的不仅仅是文学自身的东西,而且是心灵的本质与文化的普遍特点。[2]”
在秀美的凤凰小城中,沈从文度过多彩多姿的童年。涓涓流水的浸润和新鲜有趣的乡间生活使他形成了敏感的艺术洞察力。从14岁起,他开始了军旅生活。此后五年多的时间里,沈从文随军辗转流徙于湘、川、黔三省边境及长达两千余里的沅水流域,其间的所见、所闻、所感,铸就了他悲悯温厚、仁慈的性格。这些都对他的语言风格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他在《自传》中写道:
“死蛇的气味,腐草的气味,屠户身上的气味,烧碗处土窑被雨淋以后放出的气味,要我说来虽当时无法用语言去形容,要我辨别都十分容易。蝙蝠的声音,一只黄牛当屠户把刀插进它喉中时叹息的声音,藏在田滕土穴中大黄喉蛇的鸣声,黑暗中鱼在水面拨刺的微声,全因到耳边时分量不同,我也记得清清楚楚。因此回到家里时,夜间我便做出无数希奇古怪的梦。”
沈从文的敏锐的洞察力和丰富的想象力就是这样从小锻炼出来的。他对自然的钟爱以及童年对大自然的亲近对他的语言风格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在以后从事湘西题材创作时,他的作品中清新空灵、天然细腻的景物描写大多源自于这段时期他对大自然心领神会地感受。
3.欣赏者
以往人们往往忽视文学中一个重要的因素:读者。庆幸的是,随着阐释学理论发展,读者的地位也越来越受到重视。聪明的作家已经懂得,他要想赢得读者,不是时不时地展示自己,而是设法隐藏自己,隐藏得越深越好。沈从文作品中其实也已经兼顾到了读者这一面。在叙事中,他尽量减弱自己叙述者的声音,把自己隐藏起来,让读者在余音袅袅的语言中独自徜徉,让读者在意犹未尽中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去完成故事。
作品中对读者地位的重视主要表现在空白手法的运用上。空白手法的运用,不将话完全说尽,精炼简洁的语言涵盖了深广的韵味,给读者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边城》中因祖父贪杯翠翠与傩送邂逅河边:绿水边善意的调侃使得女主人公脱口发出戒备的娇嗔,而当她得知对方的身份时,“心里又吃惊又害羞”,“再也不说什么”了。回到家中,不是由于对祖父的埋怨,“但是另外一件事情,属于自己不关祖父的,却使翠翠沉默了一个夜晚”。这段文字写翠翠的情窦初开,却无一言涉及情、爱二字。
《菜园》在写到玉家少爷在被杀害的时候,作者没有去大肆渲染血淋淋的杀人场面和儿子与女友罹难时的痛苦表现,而是把这带泪的人生感悟,在从容清淡的叙述中轻轻带过,为读者留下了广阔的加工空间。
既然作者给了读者很大的主动权,那么读者在感受方面又是怎样的呢?
刘西渭这样说,“他(沈从文)不破口道出,却又无微不入地写出。他连读者也放在作品所需要的一种空气里,在这里读者不仅用眼睛,而且是五官一齐用,灵魂微微一颤,好像水面粼粼一动,于是读者打进作品,成为一团无间隙的谐和。[3]”
同样的题材,有的让人看过后就完事了,有的则看过后给人留下一些印象,并且是想忘掉它也办不到的好印象。沈从文的作品属于后者。读他的作品,似品茗一般,甘醴在口,唇齿生香,回味深远。我们只会觉得自己的心绪也如同他的文字一样在缓缓地向前流动,那么慵懒,那么散淡,没有大喊大叫、大哭大闹的冲动。
此时,作者似乎已经引退,剩下的只有欣赏者与作品的交流,这种阅读快感就成为读者作用于作品的结果,这意义仿佛是读者的劳动所得,与作者似乎关系不大。
参考文献:
[1] 许子东:郁达夫新论[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84年版.
[2] 韩毓海:锁链上的花环[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93年版.
[3] 刘西渭:咀华集·画梦录[M].广州:花城出版社,1984年版.
作者简介:吴世娟: 女,1979年,河南新乡学院文学院讲师,文学硕士,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