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的夏
最近热的有点离谱,我们这儿就象个坐在灶台上的大铁锅,我们就象泡在锅里的青蛙,眼看就要被烤熟,却又逃脱不了。这就是夏天?我印象中的夏天可不是这个样子,我印象中的夏天有点热,但不至于把人烤熟。我印象中的夏天应该是成熟的象征,是丰腴的样子,是色彩斑斓的油画。夏天里,有蝉鸣,有蛙噪,纺织姑与蟋蟀躲在墙角或者庄稼地里举行青歌赛,黄鹂和白头翁不屑一顾地高占树端,用她那标准的美声让蝉们臣服。夏天里,老水牛懒懒地卧在水塘里的柳树荫下,“扑哧、扑哧”地喘着粗气,小八哥在它的身上跳着舞,一会儿在头上,一会在屁股上,调得老牛摇头晃尾不得停歇。谁家的鸡猫赶在正中午下了蛋,不停地喊着:“好了客!好了客!”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夏天的中午,劳力们是不出工的,猫在树荫下或者茶馆里摇着大蒲扇,胡侃海聊着,从盘古开天地聊到柴米油盐酱醋茶,没个主题,没个方向,好生的惬意。
这样的夏天是我儿时的记忆,这样的夏天在我的故乡,那个很远很远的大山里……
山里的夏仍然是朝寒暮冷中时热。在那高高的大山上,除了森林也有庄稼,山里人靠山吃山,横排地里种了豆子、玉米,插了红薯、山药,这些东西正是野猪喜欢的食物,因此,上山看野猪是我们那里的山民们必做的功课。山上,用茅草搭个小棚子,看野猪人手里敲着竹梆,嘴里不时发出“喔——嘁!喔——嘁!”的喊声。山里的夏天气温反差大,每到下半夜,看山人就冷得不行,用棉被裹着身子,望着天上的寒星,有气无力地敲着、喊着。这就是山上的夏夜,丝毫没有燥热的感觉。东方露出鱼肚白,第一缕朝霞照亮群山,鸟儿们醒的最早,因为这时是它们练嗓子的最好时机。山上的花儿草儿挂满了露珠,俨然一派春的景象。当然,到了白天,太阳仍然如火似的烧烤大地,气温迅速攀升,不过,再热也不会与人过不去,因为山有山风,穿山风不时扫过,把山夜积蓄的凉意带下山来,布施于民。再说,无论怎么热,待到日头落山了,暑气便会很快退去。
山里夏天最热、最难受的时候是打风暴之前,天地间突然拉起了幕帐、不透气的幕帐,闷得人喘息都显得很困难,汗珠子滚豆似的下个不停。好在这样的惩罚不会太久,不多会儿,乌云密布,雷声响起。小孩子们知道要下雨了,下雨就是下凉快,他们可高兴了,蹦蹦跳跳地唱起了儿歌:“风来了,雨来了,和尚背着鼓来了...”几道闪电闪过,大雨倾盆,闷热立即被赶跑了。
夏天的傍晚有点热,蚊子也乘热出来找喝的。奶奶总是象邻居们一样用稻草捏起一条长长的“烟包”,这就是土蚊烟,点着了,放在稻场上的凉床下面。我们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就睡在了凉床上,数星星,看流星,听奶奶讲故事。这时,是夏天里最幸福、最惬意的时刻。不时地,几个小伙伴还会去逮萤火虫,用玻璃瓶子装着,望着那些一闪一闪的屁股,浮想联翩......
远山的夏,晚如秋,夜如冬,早似春,白天才是真正的夏日。
而今,我居住在城市里,用空调粉饰夏天,用电扇驱赶燥热,特别是今年,电视里天天在播报洪水、高温的消息,地球象个患了神经病的老头,乱七八糟地发着淫威。我坚信,这不是夏天,地球除了春夏秋冬外又多出了一季,这多出的一季正是人类自己造的孽,破坏环境的恶果。
我怀念我远山的夏天,那个远去的夏天,我常常问风儿:“你去过远山吧?那里的夏天是否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