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膜与冷漠
摘要：苏童的小说《园艺》以解放前富贵人家孔先生的家庭悲剧为题材，从人性的角度揭示悲剧发生的重要原因是人与人之间的隔膜与冷漠，包括夫妻之间和父母与子女之间的隔膜与冷漠。
关键词： 苏童 《园艺》 主题
小说《园艺》缘于孔太太提议在门廊上种植茑萝，取代孔先生喜欢的老藤，孔先生不理会，夫妻俩发生争执，晚上孔太太将孔先生拒之门外，谁知孔先生就此失踪，孔太太先后派出儿子、女儿寻父均未果，后来孔太太通过自己的直觉在家里的老藤叶子上看到孔先生的脸孔，原来孔先生在他们争执的当天晚上在家门口转悠时被几个少年杀死并埋在他家的老藤下面。这是一个偶然性很强的家庭悲剧，悲剧的发生主要原因不是社会的因素，也不是男性对女性的压迫，而是人与人之间的隔膜与冷漠，主要包括夫妻之间和父母子女之间的隔膜与冷漠。
一、 夫妻之间的隔膜与冷漠
孔太太是一个感情较细致，也比较敏感的女人，然而她的敏感细致不但未能得到丈夫的理解和体恤，在她丈夫看来，简直是“神经病”，所以她的情感常常是不被关注的，日积月累，这种不满就积压成为一股股怨气，因此在种茑萝背后是“你就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表面上她要求的是种上自己喜欢的茑萝，深层，她是为自己争取一份空间和尊严。而无论对表面的要求还是对深层的要求，孔先生都忽略了，他未能体察妻子的心思，只是简单的以为“以茑萝替代长了多年的老藤是一种愚蠢无知的想法。”如果仅此而已，孔太太似乎还能忍受，而他竟然无中生有，以孔太太和花匠的关系做武器来攻击她，于是把孔太太激怒了，她决定报以颜色，“不信我就弄不过他”。
从整篇小说来看，孔先生基本上是“缺席”的，但他似乎又是无时不在的。不仅后来小说围绕他的失踪展开，而且不用他辩解，随着事态一步步的明了，为他做了最好的辩解，他并没有同某个女人私奔，即不辩自明地揭穿真相——孔先生的无辜。事实上，孔先生被杀的那天晚上他没有去别的地方，只是在家门口的梅林路上徘徊。在孔太太认为他心里没有家的同时，孔先生也有自己的苦衷，“他一直认为孔太太容不下他的所爱，包括这棵多年老藤。”因为孔太太“每天照顾着她心爱的花圃和盆景，但从来未给爬山虎浇过一滴水，经过那个土垒时她也不屑朝里面望上一眼。”
因此孔氏夫妻的症结在于彼此的隔膜与冷漠，因此造成了误解，进而在情绪上、行为上产生对抗，在婚姻中，他们在对立中消耗了对方和自身，所以说，不是简单的男性对女性的压制，而是婚姻中两性之间的隔膜与冷漠才是症结所在。
二、与儿女的隔膜与冷漠
如果说夫妻之间深刻的隔膜与冷漠是孔太太忧怨的主要根源，那么儿子令丰和女儿令瑶的冷漠使得孔太太伤透了心。
要说孔令丰，似乎一个“执绔子弟”就可以给他定性。父亲当晚回家敲门时，面对父母的争吵，他“站在凉台上一动不动”“表情漠然”，他的原则是“你们闹吧，我不管你们的事。”尽管纠纷本身与他无关，但作为一个家庭成员，他的超然令人吃惊，当他的同学谈小姐吃惊于他的过分镇定时，他反而在内心嘲笑了谭小姐的小家子气，更过分的是，他以出去请私人侦探和到庐山截住父亲为由，两次骗过了孔太太，骗的不仅仅是孔太太的金钱，还有一个母亲对儿子的信任，及满心的期望。他把这些统统都背弃了，如果他去做一份真正的事业倒也罢了，她说只不过用金钱换了一个男主角，做的还相当拙劣，还与女演员白翎鬼混。他最致命的弱点是没有责任心和同情心。所以他才能在父亲失踪以后，无动于衷地看电影，甚而至于住到自己家斜对面的公寓楼里，戴上墨镜往返于公寓和剧院，还能够没有任何愧疚感。他不是传统的为家庭而活的男人，而是为自己快活而生活的青年。
再说令瑶，她的形象是较有发展且较为丰满的一个。原本她一直都在张恨水的言情小说中生活，二十五岁了，因为狐臭的缘故而无奈地静守深闺。她对于父母的争执也是抱类似于令丰的那种超然，而对此时母亲的惶惑与怨恚，她毫不同情，毫不怜惜，只是“别去理她，让她去发疯好了，她这是自作自受。”她能够沉湎于小说中人物的喜怒哀乐，却不能理解母亲作为一个女人的苦处，而且对于母亲的敏感与忧怨，她跟别人一样，冷漠的冠以“神经病”。令瑶寻父的过程，使她直面现实人生，王蝶珠对她狐臭的嘲笑、猫咪的性爱场景、方先生的调侃，触动了她以小说包裹着的脆弱的自尊，也唤醒了她被压抑的沉睡的性意识，她决定主动寻医去除狐臭。从她这样的选择中可以说，不是父亲的下落，也不是母亲的忧愁，而是她自己的心病更让她萦绕于心。
可以说令丰、令瑶对母亲不理解、不关心，孔太太对儿女也很冷漠，加上孔先生与孔太太之间的隔膜，不难发现，这是个有血缘关系但却没有向心力、没有凝聚力的家庭。从家庭再推广一点看，孔太太的姨表妹等人也等着看孔家的笑话，这样的社会力量让孔太太还要强打精神、硬撑门面，孔太太生活在这样一个极端自私的个人主义丛林里，从何处能找到人情和温暖？除了忧怨，除了使小性子闹腾，大概也只有寄情于园艺。
三、结语
孔先生和孔太太的争执起初表现在选择爬山虎还是茑萝方面，有你死我活的对立性，不难发现作者让这种争执的原因定位在两性深刻的隔膜上，而不是阶级的对立，也不是封建的社会传统等，而且结局里，孔太太终于幡然醒悟：可以让爬山虎保留在门廊不动，把茑萝栽到后面去。这是一个普通却深刻的解释，这种解释表现出作者苏童独特的视角，他没有沿用以往阶级的视角解释孔家的变故，也没用女性解放的套路。用两性的隔膜与误解来阐释，正是他不再套用人们屡见不鲜的社会性视角，而是用更加深入的人性的、心理的视角。再者，孔先生的死亡是偶然因素造成的，这也表露出作者苏童试图用非理性因素阐释人生。
隔膜与对立的解决就是理解与共存，然而不可忽视的是，小说中的共存仍是有主有次的共存，爬山虎在门廊，茑萝在后面，意味着孔太太的醒悟是建立在自己的退让基础上的。这一点也反映了苏童作为男作家的固有视角。
作者简介：尹传芳（1971--），女，北京电子科技职业学院讲师，文学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现当代文学和高等职业教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