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故乡的水湾
胭脂湾儿,是一个在我外婆的村庄西面、与村南水库相通的、呈U字型的弯水湾,U字的半圆恰好环抱住了半个村头。
这是一湾好水。上游的水来自虎山山泉,水质甘冽,清澈见底,几乎可见水中鱼儿的柔柔触须及螃蟹的坚硬牙黄色鳌夹。这股水儿,缓缓流到湾里,再流到水库里,日久天长,湾里便慢慢汪起了瓦蓝蓝的一泓碧水。
这泓碧水,从此便开始担当滋养起这方土地与百姓的任务。清晨,汲水的村民络绎不绝,挑着担子的村民,从湾里打上满满一担水,颤悠悠地担回家做饭洗衣,细看路两旁的青草及吐露芬芳的野花上,也沾满了从水桶里漾溅出来的亮晶晶的水珠儿,使那些花草受到滋润后,愈发显精神而生机盎然,这一切,清凉了每个早晨。有时,伙伴们在湾边行走,落日的余晖斜照在水中,一湾清水,半边血红,半边碧蓝,真如古诗中所写的:“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和谐、宁静的意蕴,尽皆在水波里荡漾。那时,虽不懂古诗意趣,但这一湾碧水的宁静之美,却永远定格在了脑海中,不能忘却。
外婆说,很久以前,村子里有个唱梆子戏的戏班子,通常会在演出前,来到这湾边,用湾水当镜子照,点画眉唇,化成花一样美丽的妆;演出完毕,又喜欢在这湾里,洗去满面的胭脂粉墨,所以,时间长了,人们就把这湾清水唤作为胭脂湾儿。这在我们孩子的心里,播下一个美丽的种子,渴望什么时候也能身穿戏衣,在舞台上用天籁般的嗓音,演绎古代故事里的美妙。有时,我们望着碧蓝的清水出神,想象着如画中人儿般美丽的演员的脸,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水里,冲我们妩媚地笑,但半天,只是看见了鱼儿吐出的水泡,悠悠地浮出水面,轻轻碎掉了,荡起一小圈涟漪。
轻捧起清凉的湾水,看看、闻闻水里的颜色、味道,是不是有胭脂油粉的艳艳的红、幽幽的香,但也是只有淡淡的水腥,其他什么都没有。望着微风下的细小的浪头,好像花旦飘逸的水袖,轻轻涌到脚边,又轻轻向远方挥洒飘去,我们的思绪,随着这波浪,越飘越远,什么时候能长大,能跟着村子里的戏班子师傅,去学唱戏呢?那戏台上醉人的美啊!
这湾好水,每到夏日里,便成了大人、孩子们戏水纳凉的好去处。有理的江山,无理的河套,不管大人小孩,热极时,皆都脱得赤条条,扑通一声,跃入水中,象鱼儿般在水波里酣畅淋漓地游。年轻的姑娘、小媳妇低着头,瞟也不瞟一眼,匆匆而过,不能恼也不会恼;年长一点的大嫂大妈,照样在岸边,无惧地、咚咚咚地用棒槌捶打着洗涤的衣物,间或与水里的男人调笑一两句,毫不拘谨。淳朴的民风村俗,如同这湾清水一样,干净清澈,悠远悠然。
湾子里的水,除非夏天暴雨后,一般不会全满的,一年四季中,有三季只是半湾碧水,那些半干半湿的湾底漫坡,就长满了青翠翠的芦苇,一阵风吹来,半湾芦苇,窸窣作响,摇曳生姿,犹如曼妙生动的修竹。刚上小学,时常同小伙伴到芦苇从里,去捉青蛙、虫子,有时,也学电影里的镜头,在芦苇荡里冲杀藏匿,做“抓特务”游戏。而到了秋天,芦絮随风漫天飞扬起来,恰如飞雪,让我们感到了晚秋的萧瑟已经来到。而秋风中,大片盛开的芦花,在晚霞里起伏,在月光下涌动,哗哗哗,如翻涌的海,浩瀚而又壮观,凄美而又生动,那是蓬勃生命的赞歌。
过去的岁月,如风般,在我们的心目中留下了痕迹,当我们细细品味时,会给我们带来美好的回忆,这便会给眼前的生活,带来些许亮色与暖色,有此便足够了,其他,无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