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境尴尬的“局外人”

摘要：随着“文化大革命”的结束，“伤痕文学”渐渐兴起。在“伤痕文学”这一文学浪潮中，作为生力军的知青作家们以其亲历性的经验和独特的视野对与自己命运相似的知识青年进行观照，写出了他们的尴尬处境。作为一个始终关注知青命运的作家，叶辛以其写实的风格为我们呈现了一个个鲜明生动、处境尴尬的“局外人”形象。

关键词：知青 局外人 尴尬

“知识青年”作为新中国历史上最具独特性的存在，引起了全社会广泛而持续的关注。叶辛为知青文学的长廊提供了一系列经典的上海知青形象，这些形象各具特色，同时，相似的人生经历使得这些人的处境也具有了一些共同之处，即他们大都处于“局外人”这个尴尬的处境。特殊的经历使得这一代人的大多数成为了历史上的尴尬存在：一方面，作为来自大都市上海的青年学生，他们从小习惯了城市的生活和文明，下乡后很难融入与都市文明千差万别的乡村世界；另一方面，当他们在发展缓慢而滞的乡间劳作时，作为大都市的上海仍然在迅速发展。几年或十几年后，当他们费尽千辛万苦回到家乡时，才发现上海已经远远地把他们抛在了后面。

在山上下乡运动后期，国家的宣传再也无法稳定渴望回城的心，许多人通过参军、进工矿、“搞病退”、走后门离开了农村。高考制度恢复以后，一小部分人通过上大学返回了城市。1978年底，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全社会开始重视并解决知青问题。1980年，对应届高中毕业生不再组织和动员上山下乡。曾是知青的叶辛对知青命运的关注是持续性的，其不少作品都反映了知青回城以后的生活。

上海市一个人口密集的大都市，人口众多，地理空间狭小造成了上海人生活空间的拥挤。这种状况在知青返城之后表现得更为突出，尤其是住房问题，几乎成为普通家庭面临的最普遍的困境。知青们十几岁离家，当他们返回上海时大都已经二十几岁甚至走向三十。这个年龄的他们面临着婚姻的问题，而随婚姻而来的自然是住房的紧张。知青回城往往伴随着与家人“争房”的问题，这种现象在叶辛《爱的变奏》中有所表述。“人口的膨胀，住户的高度拥挤，迫使着每一个栖息在这座东方大都市里的人，时时处处都必须精打细算地考虑实际利益。”①宗玉苏回城生产住在婆婆家时发现拥挤的矫家竟要住七八个人，“一大家子，螺丝壳里做道场”难免发生尴尬状况。有了工作以后住回在瑞仁里的娘家，本想找机会把留在婆婆那里的孩子带在自己身边，却由于从农场回来的哥哥即将结婚用房而不得不将这一计划泡汤。母女二人很难经常见面，亲情不免疏离。千辛万苦、费尽心思回城以后发现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的家已经不再像想象中那么温馨，繁华的城市带给他们的只是难以容身的孤独。

紧张的住房问题使得回城知青们容身于此变得如此不易，而就业的问题更是带给了他们沉重的打击。知青大规模回城，待业人员集中涌现，再加上上山下乡运动使得他们中断了学业，知识文化水平较低，这一切都使得知青就业更加困难。这些时代造成的苦果只能由知青个人咽下。一部分知青回城后一直处在待业状态，他们承受着没有工作带来的各种压力，《追回的青春》中江彦城由于没有工作被女友抛弃，常常以酩酊大醉来逃避残酷的现实。还有一部分知青即使有了工作也多处于社会的下层。“从70年代末起，许多大城市改革招工方法，实行考试择优录用，但这次进步的措施对于因文革和下乡荒废了学业的返城知青，包括不管真假以病退、困退返城的知青，不过是难过的一到关卡而已”②“这一代人在结束了知青生活以后大都回城市从事对知识和技能要求较低的以劳动密集型为主的经济活动” ③在叶辛作品中的返城知青形象中有一些成功人士，如《华都》中的罗卉、姚征冬，《孽债》中的吴观潮、马超俊，《客过亭》中的汪人龙等，但给人留下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些挣扎的社会底层的小人物。《孽债》中以沈若尘为代表的返城知青像一粒尘埃似的在飞速发展的城市里默默存活；《爱的变奏》中回城后在里弄生产组做横机的宗玉苏，没有福利也没有劳保，出卖着自己低廉的劳动力。这些底层形象代表了一大批回城知青的现实处境。他们做着社会底层的工作，还时时面临着下岗的危险。90年代的经济体制改革，最先危及到这一部分人的利益，“中国有两次失业高峰，一次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第二次在90年代末其中基本权利受到最大、最直接伤害的‘是那些曾有过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经历的下岗职工。’”④“明显的年龄和知识技能劣势使得这一代人中的大多数在目前上海产业结构调整过程中劳动力市场的竞争中处于最不利和最脆弱的地位。”“有相当的部分下岗、待业或转入商业服务行业，成为‘再就业’工程中最艰巨的工作对象之一” ⑤在《孽债Ⅱ》中，我们发现五十出头的梁曼诚在90年代中期下岗了，下岗后当过推销员、保安、工地临时监理、保洁员……《客过亭》中重返第二故乡寻找亲生儿子的罗幼杏向应力民坦言自己的处境“我下岗了，靠做钟点工、照顾老人维持自己的生活”⑥。历史从来都不是公正的，这一代人经历了青年时低水平的就业，中年时首当其冲的下岗，好不容易可以安享晚年了，上海乃至中国却又进入了人口老龄化的高峰期，“知青一代中的许多人将在老年以后处于相对不利的境地” ⑦。这一代人荒废了学业，吃过了上山下乡的苦，好不容易返城后却难以追赶时代的步伐，被高速发展的上海无情抛弃，在这东方的繁华都市中，知青们成为了最尴尬最孤独的“局外人”。

荒诞的时代已经过去，当年的知青已经逐渐步入老年，跟随着叶辛的笔触，我们感受了这一代人的悲欢。身处上海的最底层，很大部分知青仍然处在“局外人”的尴尬位置，然而那些挥洒的青春热血、欢笑泪水伴随着那个时代，都已经也将永远地成为了历史。

注释：

①叶辛：《爱的变奏》：《叶辛文集（第五卷）》， 江苏文艺出版社 1996

②④徐友渔：《知青经历和下乡运动——个体经验与集体意识的对话》，北京文学，1998.6

③⑤⑦彭希哲、任远《从“知青一代”的职业流动看社会变迁》，社会学研究，1998.1

⑥叶辛：《客过亭》，作家出版社，2011

作者简介：

周瑞娜（1990.7——）女，山东省聊城市人，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现当代文学专业2012级硕士研究生。

杨梅（1989——）女，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现当代文学专业2012级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