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对白中的破与立

摘要：《大话西游》被公认为是中国后现代影片的先行者，其对白的无厘头彰显了它后现代在种种特征，然而在内在涵义上却未能超出现代性的象征和寓言性质，相反后来居上的《武林外传》却全面地接受了后现代从形式到本质的理论，破碎、拼接等特征在这部电视短剧集上彻底地表现出来了，因此，我们不能只看表面的所指相似，而忽略了它们在本质上的能指的各异。

关键词：戏仿 后现代 无厘头

戏仿是个很古老的概念，但在后现代一片消解的浪潮中，戏仿往往成为解构的同义词，而与碎片化修辞、拼接式叙述联系在一起，詹姆逊就对这种手法解释为：依附于“一种语言规范”而对“伟大的现代主义者的风格”的“嘲弄”，拼贴才是“后现代主义目前最显著的特点和手法之一”①。

在《大话西游》中，这种戏仿性的语言对白几乎随处可见，但是如果我们透过那种感官化的哄笑快感，可以看出这种伪后现代的尾巴时隐时现。例如戏仿电影文本的那段话：“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那么我愿意是——一万年。”②这段戏仿王家卫《重庆森林》中的话在观众中流行甚广，然而这段话在电影中出现了两次，第一次是为了活命而欺骗，第二次是告别尘世决定听从观音大士的话，跟随唐僧西去取经，发自肺腑的一段真情告白。如果第一次的效果是引人发笑，那么第二次出现的场景无疑给了它新的含义，而两段同样的话在电影中的依次出场，构成了一个二元对立的封闭系统，在这个系统中，后现代性的解构成为表层意指，而现代性的对爱情的解读成为深层意指，我们甚至可以说，这种对爱情的阐释方式是全新的，而表达的内涵却是传统的。

再比如，唐僧的唠叨和猥琐，让人忍俊不禁，但我们如果深究其语言背后的所指时不禁要感慨，当孙悟空要被观音大士收服时，唐僧对观音的反驳：“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悟空她要吃我，只不过是一个构思，还没有成为事实，你又没有证据，他又何罪之有呢？不如等他吃了我以后，你有凭有据，再定他的罪也不迟啊！”②在这里，唐僧及其语言呈现出了一种戏剧性的深度涵义，正如他所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这样做是为了配合我佛慈悲的大无畏精神。因此，我们透过唐僧拖沓重叠的能指狂欢，能够嗅到他所要表现的宽容、仁慈、舍身取义的所指气味。而那首戏仿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西方流行歌曲《only you》的唱词，还给了观众一个很深刻的唐僧形象，一个对于拯救大众的理想有着执著信念的苦行僧。

而《武林外传》在对白上与《大话西游》是形同而本异，在这部短剧联播中，戏仿的成分是非常之多，网络语言、时尚资讯、广告段落、电脑游戏、通俗歌曲、民间小调、综艺模拟等随意借用和拼接的情况随处可见，首先是对广告话语形式的戏仿和借用。“人在江湖飘，谁能不挨刀？白驼山壮骨粉……呱，呱……”“以前头发又黄又开叉，自从用了李大嘴磨的香油……”，“我好你也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②等等，用戏仿广告的方式颠覆正宗的武侠世界规则，白驼山、华山论剑等都是传统武侠世界的用语，然而在这里却成为一张狗皮膏药广告的一部分，这种语言本身有什么意义吗？从这种疯狂的复制和拼贴中，我们不难看出，这部明显的后现代主义电视剧，“是东拼西凑的文化杂烩，对历史典故自鸣得意的玩弄，因而只是空洞的复制品”①。这种肆意的嘲弄和语言对白的广场狂欢，根源来自于消费主义和唯物质主义在电视荧屏上的产物，为了收视率它可以无所不为，任何神圣和权威都可以被揪斗在地，用世俗化的方式消解经典艺术，使之纳入消费市场的血盆大口中，审美泛化的趋势让所有的人只要有电视就可以成为它的受众。沉重的形而上思考和精致典雅的美学趣味被抛弃在整个大市场之外，轻飘的形而下享受和身体感官的欢娱成为大众的广泛接受方式。

不可否认，《大话西游》在对白的设计上也有这样对观众的迎合和对资本的屈从，但是它似乎又在这种表面的肆无忌惮背后设置了现代观念的指涉，隐含着对某些形而上问题的探索和追问，剧中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明确、终极的目标追求，它破中有立，至尊宝背叛师门，对抗神界，在言语上更是东拼西凑、古今中外混用，此为破；然而他坚守与白晶晶的承诺，对紫霞又是展现了真挚的爱情，之后在坚持对紫霞的爱情之后又果敢地主动放弃，以服从更高尚的理想追求，此为立；唐僧在叽叽歪歪刺激至尊宝使其彻悟之后，突然变得言简意赅，还是立，尽管我们还可以认为“唐僧的好为人师，处处布道宣讲是种思想专制和唯我独尊的象征”③，但它毕竟是有所指涉的，具有传统艺术和哲学所具备的深度模式的特点。因此我们说《大话西游》不是完全意义的后现代是有道理的。而《武林外传》则毫不犹豫地在全球化的浪潮中，全盘汲取了西方后现代哲学中对真谛的唾弃、对明晰的否定、对永恒的离析以及对语言意义和所指之规则的破坏，全面地反沉重，反精英，反思考，把所有的目标定位在观众的不加思考的接受上。所以，如果说《大话西游》还只是羞答答地蒙着后现代的面纱，那么《武林外传》已经彻头彻尾、从形式到内容完全的后现代了，我们完全无法在“子曾经曰过”、“湘玉给你熘肥肠”、“断肠人在医院”等诸如此类的对白中找到任何深度意义，因为在这些对白中，我们可以一眼看穿这些对白的内容和所指，或者说形式本身便是内容，彻底的能指狂欢和所指失陷。

注释：

①弗雷德里克·詹姆逊：《文化转向》，胡亚敏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0年版，第 3—5页。

②台词来源： 中央电视台《武林外传》2006年；

《大话西游》香港彩星电影公司. 导演：周星驰. 主要演员：周星驰、莫文蔚、朱茵， 2001.

③韩振江：《<大话西游>：一个狂欢化的文本》；邯郸学院学报；2006.1；第36页

参考文献：

[1]李文秀、吕晓志：《<武林外传>：后现代与低俗的怪胎》[J]；中国电视；2006年第08期

[2]朱崇可：《消解与重构——论〈大话西游〉的主体介入》[J]；华文文学；2003年第01期

[3]孙书磊：《经典的解构：从<西游记>到<西游补>、<大话西游>》[J]；淮海工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4年3月.第1期

作者简介： 滕海涛（1982—），男，河南安阳人，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文学硕士，郑州职业技术学院助教；王慧娟（1979—），河南焦作人，郑州职业技术学院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