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倾覆城池下的爱恋

摘要：在有关张爱玲作品的评价上，大多数人都推《金锁记》为经典之作，甚至连傅雷都曾著文《论张爱玲的小说》给予其最高的评价，并批评说《倾城之恋》“没有悲剧的严肃、崇高和宿命性；光暗的对照也不强烈。”的确，曹七巧这个人物形象独一无二，但我们也不能忽略了作为张爱玲塑造的“不彻底人物”的典型——白流苏和范柳原。

关键词：爱情与欲望 爱情与婚姻 反高潮手法

白流苏和范柳原这一对现实庸俗的男女，在战争的兵荒马乱之中被命运掷骰子般地掷到了一起，于“一刹那”体会到了“一对平凡的夫妻”之间的“一点真心”……，由此，一段“倾城”之恋开始上演。

在倾城之恋中，白流苏的人物设定是一个腐旧家庭中的可怜失婚女子，但她同时也是一个相当厉害的女人，有决断，有口才，也有相当的判断力。这从文章中“她决定用她的前途来下注”这一点便可知晓。白流苏不相信那些辽远的忠孝节义的故事，也不相信范柳原的感情，而在她看出他是对女人说惯了谎的时候，她便开始当心，因为她是个六亲无靠的人，她只有她自己了。正是这样的一种无所依傍，使她变得防范，而防范又使她变得自私。

当然，我们不能把白流苏的这种怀疑精神与防范意识完全归咎于她本人，可以说，这是在环境因素作用下的必然结果。在白公馆那个腐朽的大家庭里，流苏的兄弟嫂子对她极尽刻薄挖苦之能事，因此，当她无意中搅了妹妹的相亲而被男方范柳原看中时，她的反应是“今天的事，她不是有意的，但无论如何，她给了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他们以为她这一辈子已经完了么？早哩！她微笑着，宝络心里也一定在骂她，骂的比四奶奶的话还难听，可是她知道宝络恨虽恨她，同时也对她刮目相看，肃然起敬”。此间的歉疚与吐气扬眉、疑惑与自卫、喜悦与自怜，混杂成复杂的感觉。可以说，张爱玲将白流苏的感情转折描绘的极其细致与丰富。

然而，我们不能单从一个方面去评价白流苏，虽然她选择了范柳原带有很大的目的性，比如：与范柳原结婚，脱离她那个恩断义绝的大家庭、在经济上得到保证。但她也是爱着范柳原的，如文中“流苏到了这个地步，反而懊悔她有柳原在身边，一个人仿佛有了两个身体，也就蒙了双重危险。一弹子打不中她，还许打中他，他若是死了，若是残废了，她的处境更是不堪设想。她若是受了伤，为了怕拖累他，也只有横了心求死。就是死了，也没有孤身一个人死得干净爽利。她料着柳原也是这般想。别的她不知道，在这一刹那，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可以说，香港陷落的战争事件，是他俩身后的的一片宏阔背景，更是他们之间某种关系的庞大隐喻，这种关系就是范、白之间特殊的“战争”心态——是男与女的“战争”，爱与恨的“战争”，更可以概括为一句话，那就是人性与人性的战争。

而与流苏相比，范柳原豪富、聪明且颇有绅士风度，他习惯了洋场上的装假作态，真情假爱难以分辨。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我们那时候太忙着谈恋爱了，哪有功夫恋爱。”而他所谓的谈恋爱与恋爱的区别，我们也可以看做是情与欲的区别。开始时，他只是想征服流苏而又不愿意和她结婚，不愿自缚与婚姻的围城之中；流苏却是除了和柳原结婚之外，没有更高的要求了。于是，我们面前好像出现了两个同样聪明，同样自私，难分上下的男女，他们斤斤计较着自己的得失，九曲十折的试探、算计着对方。他们期期艾艾的强迫着对方，又被对方强迫着举步维艰。

于是，当男与女的“战争”力量的强弱，上升到这种平等的对峙的爱与恨的战争时，他们打了个平手，彼此都向对方屈服了。于是，当流苏第二次来港时，两个人终于在一起了，毕竟，战争时的爱情，也是一切从速的。

只是，此时的范柳原并没有娶流苏的打算，而且，他还找了个借口要去英国。若此行成真，流苏怕也只能是“君问归期未有期了”。但是，生活中总是充满了变数。

1941年12月8日，柳原乘的船还没驶出港口，香港战争就开始了，这是一场促使他们携手面对真枪真炮的生与死的战争，在猛烈的炮火、无情的炸弹中，在无处可逃只有等死的的情况下，他们反而交付了彼此的真心。

他们丢掉了这场战争中的个人目的，结了婚，做了战火中的一对平凡夫妻，远去了相互算计，远去了无尽的试探与揣度。于是，这样的他们更加有可爱处，也更贴接我们的生活。我想，这样的结局，该是当初的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预料到的。

而所谓的“倾城之恋”，却是这样一段并不美的爱情，题目表面上流淌着的诗意，在故事中被男女主人公之间的算计和现实冲得荡然无存。香港的沦陷，成就了白流苏的爱情与婚姻，给她找到了一张长期的饭票。但也正如文中所说的那样“在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

当然了，在这篇小说中，有一点是不得不提的。范柳原与白流苏的高等调情以及相互试探似乎是无休止的，然而，作者却突然让他们两人在港战中以最普通的方式结合。这就更彰显出了无论出于什么身份地位什么性格特征的人，当面临“生存危机”的时候，全部注意力就会落在这一点上。平实的生活使得这样一对自私的人于患难之中敞开心扉，人性的优缺点也就这样凸显出来了。这也正是此文中最为耀眼的一点——反高潮。

总的来说，这篇小说，无论是在题材的新颖，技巧的娴熟，以及就性格的刻画和描写的细腻，都无疑是张爱玲的经典之作。有人说张爱玲的作品是幅鲜艳的画，也有人说张爱玲的作品是包罗万象的交响乐，我以为不仅如此，它更像是一部老电影，在这里，范柳原和白流苏性格的描写入木三分。看了这些，再看她笔下的人情世故，社会情态，我们更是不得不佩服作者笔调的老练以及对世态炎凉的熟谙。

除此之外，此文似乎也颇受《乱世佳人》的影响，就像《白鹿原》中有《百年孤独》的影子一样，这也在侧面反映出了，外国文学对我国现当代文学的影响与渗透。

参考文献：

[1]陈子善，《张爱玲的风气：1949年前的张爱玲评说》山东画报出版社，2004.5

[2]陈国恩，《中国现代文学》 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9

[3]万燕，《女性的精神》 同济大学出版社，2008.3

[4]刘绍铭、梁秉钧、徐子栋，《再读张爱玲》 山东画报出版社，2004.5

作者简介：吴静怡，（1992 .09—）沈阳师范大学文学院对外汉语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