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四北四条
刘文鼎,独立建筑师、自由撰稿人、城市研究者,在《建筑创作》、《城市建筑》、《建筑师》等学术期刊发表文章40余篇;并担任《城市建筑》第59期《办公建筑》专辑客座主编。论文入选第14届中日韩住房问题研讨会即韩国东亚细亚居住学会论文集《安居乐业》第11辑,目前重点城市研究领域为北京胡同街巷、中国古建筑及近代建筑。自2015年开始对北京胡同进行系统记录与研究,至今已走访胡同50余条。现任北京文鼎筑城建筑设计咨询有限公司创始人、主持建筑师。
冬日无风的午后在胡同中漫步,两道灰色长墙形成的连续界面以如此简单的方式屏蔽掉大都市的喧嚣、浮躁和大尺度,使人顿时进入到闲适与恬静的氛围中。地面靠一侧划好了整齐的停车位,难得的是胡同中段两排参天的大树。外置的太阳能板、招牌、信箱、防盗护栏、电缆、电表、电箱等各类设备箱体、监控摄像头、空调室外机、分类垃圾箱、车库卷帘门等居民的升级改造设施,作为金属、塑料材质的现代元素叠加在原来的灰墙肌理上。建筑材质不再是砖、瓦、木作的纯净,视觉上也略显纷杂凌乱,但如此新与旧的不断叠加不正折射出浓郁的生活气息和人情味吗?这里是西四北四条,一条值得细细品味的胡同。
西四北四条为东西走向,东起西四北大街,西至赵登禹路。全长503米,均宽4米,仍保存元代胡同旧制。元代、明代属鸣玉坊,清代属正红旗。明代称熟皮胡同,因有熟皮作坊在此而得名,又因熟制皮料臭气四溢,后又称臭皮胡同。1911年后以谐音雅称受壁胡同。1965年整顿地名时,因是西四北西侧自南向北第四条胡同,定名西四北四条。现属西四北头条至八条四合院平房保护区,胡同中的5、7、14、20、23、26、28、33、35、45、49、53号院是保存较好的四合院。老北京各式各样的胡同名称,都是其独特之处最直接的概括。有的以标志性物件命名,如铁炉胡同、水车胡同;有的以标志性构筑物命名,如砖塔胡同、厂桥胡同;有的以寺庙命名,如宏庙胡同、华嘉胡同;有的以衙詈命名,如兵马司胡同、武功卫胡同;有的以官爵命名,如武王侯胡同、太安侯胡同;有的以姓氏命名,如大杨家胡同、姚家胡同;有的以人名命名,如刘海胡同、刘兰塑胡同;有的以作坊命名,如大酱坊胡同、油坊胡同;有的以工厂命名,如东枪厂胡同、前细瓦厂胡同;有的以仓库命名,如簸箩仓胡同、房钱库胡同:有的以集市命名,如羊肉胡同、羊皮市胡同;有的以形状走势命名,如大拐棒胡同、大秤钩胡同;有的以地形地貌命名,如苇坑胡同、后泥洼胡同;有的以树木命名,如枣林街、椿树胡同;有的以谐音雅化命名,如颁赏(板厂)胡同、辟才(劈柴)胡同……胡同名称大多为直白和通俗易懂的口语化词汇,反映了最真实的风土人情与市井生活。
随着北京旧城区大刀阔斧式的改造与建设,不少胡同虽然已经湮没于大尺度的城市道路中,而路名依然维持原来的胡同名称未变,如灵境胡同、辟才胡同等,这些延续至今徒有虚名的胡同名称,仅能够以抽象的文字形式作为转译老北京城市文脉的印记与符号。正如同北京现代交通立交桥的会城门、健德门、阜城门等诸多带有“门”字的名称,告诉人们在金中都、元大都、明清北京城的不同历史时期,这些地方都并非以巨大的立交桥而是以宏伟的城门楼作为地标而存在。在民国早期绘制的《北京内外城详图》上,可见西四北头条至八条的胡同名称依次为礼路胡同、帅府胡同、报子胡同、受璧胡同、石老娘胡同、南魏胡同、太安侯胡同、武王侯胡同,从胡同名称即可感知胡同的历史典故与个性特色。但1965年所谓的整顿地名将这八条胡同按从南向北的顺序依次更名为西四北头条至八条,这种看似数字化高效管理的军营番号式的命名方式,难道不是一种泯灭个性、消除特色的反文化行为吗?遗憾的是,这种以数字排序或者再辅以子母的命名方式,在当代城市街道命名或社会管理等諸多方面仍较多见。或许,这是一种快速与省事的方式,但它更是一种可识别性极差的方式。呼吁西四北头条至八条恢复原来的胡同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