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丽群小说的主题内容与艺术特色
陶丽群是当下广西较为活跃的壮族青年女作家。她1979年出生于广西田阳县，先后当过乡村教师、记者。2005年开始小说创作，作品散见于《北京文学》《民族文学》《广西文学》《边疆文学》《读者》《青年文摘》等刊物。其小说《回家的路亮堂堂》获第五届广西青年文学奖，《一个夜晚》获第三届广西少数民族文学创作花山奖、第二届金绣球文艺奖。小说《起舞的蝴蝶》已被改编为电影《胡蝶》。有作品入选《平果作家丛书》。现供职于广西百色市某县文联，系中国少数民族作协会员。
陶丽群的小说创作已渐成体系，其小说也呈现出鲜明的主题指向和艺术特色。
一、现实关注与心灵诉求——
陶丽群小说的主题内容
陶丽群的小说有两个突出的主题：一是关注现实人生，展现底层生活及小公务员的情感经历；二是书写心灵诉求，描述城市化进程中农民受到的精神创伤，呼吁维护孩子们的纯真心灵。
1.关注现实人生。陶丽群的现实书写主要有两个侧重面，一是描摹底层生活，二是展现不可靠的城市男女情感关系。
陶丽群对底层生活的书写描绘了底层人物的生存面貌。他们生活得十分艰难，却在艰难中有自己的生活哲学和生命坚守。《起舞的蝴蝶》从离婚女人胡蝶的视角讲述了一家人的悲喜剧。胡蝶的丈夫周新荣另结新欢后，公公周广户为胡蝶主持正义，将周新荣赶出家门。胡蝶与公公一同经营粥铺，抚养儿子周建林，三人相依为命。胡蝶在简单清苦的日子中以跳舞排遣抑郁，并在与舞伴老刘的起舞中获得了隐秘的性快感，但这种快感使她羞愧。不久胡蝶得知周新荣与新妻境遇和形象都十分狼狈。而以前周新荣在与她生活的日子里，一直被照顾得无微不至。胡蝶与周新荣的日子如此过着，两条平行线不再有交点。周广户的胃病将已分两家的血缘至亲们又联系在一起。胡蝶去通知周新荣周广户患病，却发现周新荣新生的女儿原来是兔唇，他日夜工作为的是早日给女儿动手术。周新荣对苦日子并无抱怨，反而因和新妻的相守甘之如饴。结尾，周广户弥留之际，胡蝶将周新荣一家三口及自己的儿子周建林都推入老人床前，自己则退出房间，将最后的时光留给他们“一家人”。
《回家的路亮堂堂》讲述曹慧一天的生活。曹慧是个地摊小贩，丈夫许福来是食品公司杀猪的，他们与公婆、女儿一起挤在一间筒子楼房子里。小说开始时正是一天清晨，曹慧决定罢工一天，不做家务，不伺候一家老小，不摆摊，而去百货商场逛逛。许福来在女儿的惊慌声、婆婆的责怪声中手忙脚乱的一通忙活后，家中留下一片狼藉。曹慧忍住动手收拾的念头，穿上平日不舍得穿的衣服直奔商场。她在商场经历了割肉般的痛楚，给一家老小每人都买了三四十元的东西，却没舍得给自己买一件二十元的内衣。出了商场的曹慧再也忍不住回归繁忙、劳累生活的冲动，立刻赶往她的地摊。到了那里，才得知政府要将她们的市场拆迁，而进入新的市场则要交五千元的押金。曹慧仿佛陷入了深渊，失魂落魄地走出市场，还不忘给自己买了两袋平时不舍得吃的苹果。在路上，曹慧邂逅了比她生活还要困难但脸上不见愁容的擦皮鞋妇女，又碰见了给人送煤气罐的丈夫。此刻的曹慧心生温暖，顿觉“回家的路亮堂堂”。小说结尾揭晓，这一天是曹慧的三十五岁生日，于是自晨起她想要摆脱繁忙、犒劳自己的一切反常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醉月亮》写了南方一个县城的大杂院里几家人的生活。酸菜婆勤劳慷慨，老李夫妇和睦快乐。在大杂院友爱的气氛下，小说的主要线索是刘桂香、黄学匠夫妇家的生活，及刘三年与白珍珠的关系。刘桂香带着一双儿女改嫁给带着儿子的黄学匠，二人带着三个孩子过着清贫但其乐融融的生活。刘桂香心极善，但院里人都责怪刘桂香对待两个儿子好却对女儿呼来喝去。这与刘桂香整体形象不太吻合，但却是小说情节的一个伏笔。一个瘸腿男人无故出现在刘桂香与儿子皮仔的周围。院里所有人都认为刘桂香生活不检点，黄学匠也因此对她拳脚相加。刘桂香独自流泪却不吐露半字实情。最后，瘸腿的男人主动向黄学匠负荆请罪，并说出隐情：刘桂香带来的儿子皮仔并非她所生，而是瘸腿男人的骨肉。当年这男人抛弃他们，刘桂香便将孩子当亲生带在身边，并对孩子的生世守口如瓶。就此，刘桂香与黄学匠和好，全大院的人也对她更加尊敬。
刘三年与白珍珠的故事俨然祥子和小福子的现代版：刘三年是开摩托车载客的三马仔，白珍珠则离了婚转而做了妓女。刘三年爱白珍珠在心口难开，白珍珠则始终觉得配不上刘三年，对其敬而远之。刘三年恨白珍珠为钱卖身，尾随白珍珠却发现她卖身得钱是为了给前夫治绝症。刘三年掏出自己的全部积蓄八千元给白珍珠，却遭到白珍珠的拒绝。如祥子和小福子一样，刘三年与白珍珠的朦胧情感也以白珍珠的缺席落幕：小说的结尾，白珍珠的前夫去世，她卖了房子，带着儿子消失了。刘三年伤心欲绝，对着月亮长叹：你为谁而醉？
《行走在城市里的鱼》讲述了三个单亲家庭孩子的无奈人生。李小渔的父亲故去，她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放弃上大学的机会到酒吧跳舞，成了世人眼中的堕落青年，甚至连母亲都不理解她。潘多拉的父亲抛弃他们母子而走，潘多拉努力读书上大学，尽心孝顺母亲，却显然因家境贫困在大学里也没有得到认同，反而是单纯的李小渔使他感到亲切。林森林是个“富二代”，却是没妈的可怜孩子。他和李小渔一起在酒吧跳舞，独自过着凌乱的生活。生活磕磕绊绊地延续，李小渔和潘多拉越走越近，两家母亲的矛盾也因此逐渐升级。小说的结尾，集中在李小渔身上的一切矛盾没有化解，相反，潘多拉与李小渔决裂，李小渔与母亲的嫌隙也更大了。在这篇小说中，人物之间不能有效地沟通，人物之间的隔阂雨来越大，无法消弭。
在这些小说中，每个人都有不堪的现实人生要面对，但每个人在困境中都有自己坚定的立场和生活态度。陶丽群对人物的人生、立场、态度不做过度评判，只做客观陈述。陶丽群的底层故事并不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为底层”的书写，也不是一种“作为底层”、向上呼吁的苦难书写。她以平视的视角和擅于发现的眼睛，为我们呈现了一个既充满艰难，又丰富、坚韧的底层世界。
与温情的底层世界不同，陶丽群笔下的小公务员的情感生活却无法幸福。这些男女处于无奈的情感当中，无力自救。
《恍惚之间》讲述了一辆电动车引发的一连串故事。故事从县城小公务员方大钢的旧自行车写起。方大钢的单位只有他和门卫魏老头骑自行车，而别人统统是电动车或摩托车。一个公务员为什么骑不上电动车呢？不是他吝啬守财，而是离过婚的他为了娶新媳妇覃小惠买新房，每月背上了房贷。此外，因方大钢儿时的过失，弟弟方大铁瘸了腿。从此，他欠了弟弟的债，母亲不再疼爱他，隔三岔五还要向他要钱，上一段婚姻也因此告终。方大钢在两难的局面下如履薄冰，维持着忠孝两全。但不巧方大钢丢了覃小惠娘家给她买的电动车，矛盾由此而生。覃小惠的母亲和哥哥不依不饶，方大钢因此对覃小惠发了几句火却导致覃小惠晕厥。方大钢因此挨了覃小惠哥哥的拳头，同时得知覃小惠一家一直瞒着他覃小惠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事。忽然意识到被欺骗使方大钢与覃小惠的关系陷入僵局。另一方面，丢了电动车后方大钢一筹莫展，正巧遇上同村在县城混的痞子刘麻杆，他向刘麻杆说了丢车之事，刘爽快地借给他一千元，给方大铁娶亲救急。方大钢十分感激刘麻杆的仗义，后来四处寻找刘麻杆想要还钱却寻不着。最后，方大钢给覃小惠买了新的电动车，覃小惠与方大钢和解，方大钢却再也找不回原来的夫妻感情；公安局通知方大钢他丢的电动车找到了：原来车子本就是刘麻杆偷的，他将车卖到外省后又赶去想要再偷回来还方大钢，第二次偷车时被警察抓住。
《上邪》讲述了方青在与前夫及罗宾交往中的种种误会与委屈。方青的婆家对她恶语相向甚至拳脚相加，且污蔑方青与罗宾有染，迫使方青与前夫离婚。方青负气与罗宾一同生活，暗中受到罗宾前妻的骚扰辱骂，且又发现罗宾不能忘却前妻。后来前夫悔不当初，想要与方青和好，于是前夫、婆婆、小姑与罗宾、罗宾前妻在方青家上演了一场说不清是非的争斗。小说的结尾，由于恶婆婆和恶小姑的存在，方青不可能再与丈夫复合，而罗宾前妻的出现也封死了方青与罗宾在一起的前路。
方大钢、方青们在婚姻情感经历中处处受伤又无所适从，无论如何选择都走不出一条幸福之路。陶丽群突出城市男女之间越来越宽的隔阂，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以及婚姻的脆弱。
2.书写心灵诉求。在书写现实人生的主题上，陶丽群选取二三十岁的青年人作为主人公；在书写心灵主题时，她选取老年人和儿童为表现对象。
城乡差异和矛盾是现代以来小说不断重复的主题内容。比较多见的写法是展现城市对乡村的侵蚀，以及这种侵蚀给人类带来的心灵扭曲。陶丽群避开了这种冲突，单刀直入地摹写老一代农民对土地的深厚情感。
《冬日暖阳》以描摹农民老抽的生活展现了当下农村社会的横断面。老抽所在的村子年轻人都已进城打工，土地大片荒废。老抽却不愿舍弃土地，也不愿儿子与其他人一样进城打工。他扣留了儿子的存折，使他不能在县城买房子。村中农夫的儿子都一心扎根城市，而村里种田的却是一对农业大学毕业的王朝夫妻。老抽与他们一起全心全力种了二十亩西红柿，几经折腾，西红柿却因江水受到污染而枯萎。此刻，老抽又得知老婆为了留住孙子，将扣留的儿子的存折送还给儿媳，禁不住双重打击，犯了高血压进了医院。出院后，老抽看到坏了的西红柿根苗都已被拔起，王朝夫妇翻了新泥，准备第二轮耕种。
《冬日暖阳》讲述了老抽对土地丧失价值的痛心，《一塘香荷》则以讲述农人李一锄和廖秉德一世的恩怨，凸显老一代农民对土地的依赖。年轻时廖秉德欺负外乡人李一锄，强行用荷塘与之换了一块肥田，导致李一锄的老婆负气而死。三十多年后，已卖掉祖宅的廖秉德突然频繁回乡，百般讨好李一锄父子，其动机成了难解的谜题。小说的结尾将谜底揭开：廖秉德想与李一锄换回荷塘，将荷塘填埋盖房——他不愿死在城里。恶霸廖秉德作恶为土地，年老改变性格也是为土地；李一锄的老婆含恨而死亦是为土地。土地是小说中人物矛盾恩怨的动因和导火索。
陶丽群深入展现老一代农民的内心世界，展现城市化进程给他们带来的精神震荡。另一方面，陶丽群以对孩子的描摹阐释其对人心灵世界的关注和维护。在陶丽群对孩子的书写中，孩子是纯真的象征，而成人世界则是肮脏、堕落了的世界。作者痛陈成人世界对孩子的侵害，并力图构建一个能维护孩子童真的世界。
《童话世界》描写两个离异家庭的孩子林小北和陶陶不堪母亲的冷暴力和过度干涉，手挽着手冲向马路发生交通意外的故事。在小说中，林小北的母亲醉心于自己的恋爱而忽视林小北，陶陶的母亲则因丈夫的背叛而成了恶毒刻薄之人。一天，林小北和陶陶无意间撞见正在偷欢的林小北母亲，这场景唤起了陶陶之前的创伤记忆，导致陶陶大病，并最终导致了林小北和陶陶的意外。
《忧郁的孩子》讲述了一个“留守儿童”的故事。村子里的女人都到城里做皮肉生意，李小双的母亲也不例外。他的父母在外打工，李小双在家与爷爷相依为命。在与李小双的接触中，“我”惊异于他的懂事，无法面对他让“我”带他进城看妈妈的请求。“我”担心李小双知道母亲所从事的工作后的反应却也无能为力。
如果说《童话世界》反讽一个不存在童话的世界，控诉现实世界对儿童的侵害；《忧郁的孩子》描述了一个孩子即将遭到破坏的童真；那么《斑马线上的天使》则力图为孩子建构一个完美的世界，为维护孩子纯真性灵做出呼吁和想象。小说讲述“我”走在路上无端被一个四岁小男孩牵住，他无端地信任“我”，对这个世界几乎不存任何猜忌和担忧。这使“我”产生了一种认识，成人世界的纷争原本就是对人本性的一种扭曲，世界原本应如眼前这个孩子一样单纯、洁净。
在前三种主题的小说中，作者极尽能事让人物表演，通过人物转达中心之旨，自己则退到幕后，从容地掌控叙事节奏。但在关注儿童心灵世界的小说中，作者的对小说的布局谋篇不再讲求精巧，甚至以第一人称出现直抒胸臆：
现在，我坐在电脑前，看电脑里忧郁的李小双。心里愧疚得想揍什么东西一顿，并且拼命请他原谅。让一个孩子失望，也许连上帝都不会原谅我，然而我能做什么呢？我面对的是一个顽固而强大的社会弊病，除了心疼李小双们，我什么都做不了。①
孩子，你知道，世界应该是这样的，没有硝烟没有狡诈没有贪婪没有欺骗，所有的孩子没有疾病，不再寒冷，不再忍饥挨饿，他们能像你那样，放心地把手交给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带你平安地越过斑马线到马路对面去。是的，孩子，世界应该是这样的。②
从这些陈述中不难看出陶丽群对现实的担忧和对理想状态的勾画。她不愿、不忍看到肮脏的世界侵袭孩子们无邪的心灵却无能为力。在讲述孩子问题时一反往日风格，反映出陶丽群维护孩子、维护人类心灵纯真的迫切心理。
在关照现实的小说中，陶丽群着重打造展现青年人行为的“动作戏”，而在书写心灵诉求的小说中，陶丽群则着力呈现老人和孩子们心理的“内心戏”。总的来看，在陶丽群的小说世界中，城市里的成人世界极为空洞、虚伪、冷漠，这中空洞、虚伪和冷漠侵蚀了农村留守老人的心，且伤害了城市里孩子们的纯洁心灵。城市里唯一的净土在“底层”，只有底层还存有活力和温情。
二、擅用延迟手法——陶丽群小说的艺术特色
陶丽群不仅追求小说主题内容的丰富性和多样性，在小说形式和技巧方面，她亦有用心。陶丽群擅用延迟手法制造情节矛盾，突出人物形象，这已成为陶丽群小说鲜明的艺术特色。
陶丽群的小说中找不到几个坏人。人人勤劳善良，就算是恶人恶行也有难言之隐。小说常制造一种沟通的“延迟”：让人物做出一些有违常理的举动引起猜疑和误解，这些猜疑和误解一直持续到小说尾声的大团圆。通过人物之间猜疑和误解的持续及人物沟通的延迟，小说制造出戏剧化的情节效果。
小说《恍惚之间》以方大钢为轴展开了三条并进的叙事线索：方大钢与覃小惠及其娘家的关系，方大钢与母亲和弟弟方大铁的关系，方大钢与刘麻杆的交往故事。电动车丢了，刘麻杆因此借给方大钢一千元让他给弟弟结婚救急（事实上这正是刘麻杆偷这车卖来的钱）；方大钢回乡送钱看到母亲与弟弟的冷言冷语终于忍不住爆发；覃小惠娘家人借此向方大钢发难，却暴露了他们死守的覃小惠心脏病的秘密，而方大铁恰巧在方大钢家目睹了这场战争从此理解了哥哥的难处。一辆电动车的丢失，将方大钢生活中原本存在的矛盾显露出来。经历了电动车失而复得的风波，方大钢与覃小惠的夫妻关系改善了，弟弟和母亲也开始体谅他，但方大钢觉得和覃小惠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也不愿再回家乡。此外，电动车的失窃又将另一个本来与方大钢生活无甚多牵连的刘麻杆拉进来。电动车本是刘麻杆偷的，他造成了方大钢生活状态的改变，但他对方大钢的仗义和为方大钢追回电动车的行为又使方大钢不能归咎于他。
《起舞的蝴蝶》中这种延迟手法的运用体现在对周新荣形象的塑造及胡蝶与周新荣的关系上。胡蝶漂亮能干，有情有义，在周新荣离家后为了公公和儿子不动改嫁的心思。但小说并没有因要凸显胡蝶之美而丑化周新荣。相反，小说对周新荣做了欲扬先抑的处理。小说先交代周新荣背弃胡蝶另娶，并因周广户的暴躁态度几年不敢再登家门，俨然当代陈世美，不认妻来不认爹。周新荣第一次正面亮相是以邋遢的形象出现在胡蝶粥铺中的，他受到胡蝶的冷嘲热讽后却依旧表现出他对胡蝶、儿子和父亲的关心。在儿子带同学去周新荣的宵夜摊白吃白喝的事情上，周新荣一方面尽心招待儿子，一方面怕儿子学坏转而告知胡蝶，显示出一个父亲此刻对儿子的溺爱、关切和无能为力。最后，小说以胡蝶探访周新荣的电器维修铺结束对周新荣的刻画。在这一场景中，作者先是一如前文展现了周新荣生活境况的破败，接着让胡蝶看到周新荣新生女儿的兔唇。孩子的残疾消融了胡蝶心中的怨恨，最后，周新荣拿出要给孩子治病的钱让胡蝶给父亲治病，同时也揭晓了他日夜奔忙的原因。当胡蝶对周新荣的生活窘境提出质疑时，周新荣低调回应却难掩与新妻生活的甜蜜幸福。由此，对新妻有情有义，对前妻、儿子、父亲满怀关爱愧疚，有勇气和能力承担自己选择后果的周新荣形象逐渐完成。小说将谴责周新荣的责任留给了上苍。周新荣另娶新妻，却使生活陷入窘境，且生下了有残疾的女儿，这无疑是对他最大的惩罚。而天谴过后，人不应再对其计较得失。起初胡蝶将生活上一切困顿都归于周新荣的背叛，不愿见他；但随着情节的推进，胡蝶对周新荣的怨逐渐消弭，并在见到孩子的兔唇、经历老人的绝症后彻底谅解、接受了周新荣和他的新妻新女。小说中没有一个坏人，一如生活本身，大是大非、是非对错都会被动人的力量莫名地一一化解。
《回家的路亮堂堂》中曹慧一天的反常行为在小说最后以曹慧“过生日”为名给出合理解释；《醉月亮》中延迟交代皮仔的身世及白珍珠丈夫的境遇……陶丽群擅于以“延迟”人物沟通的方式制造矛盾，使小说中原本平淡的生活产生戏剧性。同时，在这种情节延迟效果中，小说人物形象更加丰满、全面。
【注释】
①陶丽群：《忧郁的孩子》，载《广西文学》2010年第7期。
②陶丽群：《斑马线上的天使》，载《视野》2009年第20期。
（李晓鸥，中国传媒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博士后）
